美国导演韦斯·安德森 (Wes Anderson)可说是21世纪最具盛名的美学作者,每一颗(一定要置中的)镜头构图、每一个场景设计、每一件服装跟道具,每一个角色,乃至于每一句台词都有独树一格的设定,都为他的作品增添了辨识度极高的鲜艳色彩,因此建立起他在国际影坛无可取代的魏氏风格。只要看过他的其中一部电影,就算不是他的粉丝,魏氏风格也会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多层次暗喻的童话
在他的10部电影中,2012年上映的《月升王国》是唯一一部以青少年为主角的作品,因此也显得特别。家庭失能的疏离与不安、青春期的别扭、性启蒙的探索等主题在他的精致镜头里十分可爱,而正如安德森的一贯风格,在众星喧闹之下其实有深沈的命题,甚至引用圣经事件及超能力与超级英雄的指涉,都在这童话片名中产生冲突的魔幻现实感。
《月升王国》的故事设定在1965年,在新英格兰的新彭赞斯岛上。新英格兰地区在18世纪就奠定英国殖民文化基础,在美国独立之后的19世纪则成了文学和哲学的发源地;而安德森的家乡得州位于美国南方,成长的休斯敦是长期发展能源及重工业的大城市,两者相去甚远。这是为什么《月升王国》被视为安德森的最重要作品之一,因为他在一个真实地区设定一座虚构小岛,犹如在一个遥远而有情感连接的地方,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脑内冒险。
电影开场就用翻故事书的方式详细地介绍这个小岛,包括鹅卵石海滩、蜿蜒小溪、高耸危险的悬崖、杂草丛生的田野、破败的码头和一座古老的灯塔。这些被介绍的地点并非只是“介绍”,其实正是故事后段的重要场景。从本质上来看,安德森可说将整部电影的灵魂根基于场景上,并且用风暴侵袭的前提与主角的逃亡,来展示这些场景的暗喻意义。
青春期的羞赧记事
《月升王国》的人物故事围绕在苏西与山姆身上。作为四个兄弟姐妹中的长女和唯一的女儿,苏西无法融入家庭生活,这股郁闷也导致她常在学校与人发生冲突;山姆是一个孤僻的孤儿,他的养父母既不爱也对他置之不理,而他的童子军生活似乎也不怎么样。因此在更衣室的一场奇怪相遇之后,山姆古怪的调情尝试赢得了害羞和缺乏安全感的苏西,两人开始了长达一年的书面通信,也相约私奔以逃避他们在家庭生活中感受到的孤独。
他们在家里有多孤独?两位12岁的青少年要怎么逃出家门不被抓到?正是安德森的标志性风格让我们能在短时间理解这一切的发生。首先,长镜头将我们带入了苏西家中的许多居室,而苏西的父母被一堵墙隔开,弗朗西斯桃金娘曼饰演的母亲穿着长袍懒洋洋地躺着,比尔·默瑞饰演的父亲则漫不经心地看报纸。他们对彼此或自己的女儿都不感兴趣,甚至也没有注意到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拖着行李溜出家门。
镜头一转,我们看到艾德华诺顿饰演的童子军领袖,而背景是如行军般的打击交响乐。安德森另一个专长出现了——他的演技巨星总能用充满存在感的表演凸显故事中的荒谬。当山姆被发现逃逸后,布鲁斯威利饰演的船长开始领军进行的全岛搜索,然而即使全员动员也无法翻遍这一小座岛屿,更夸张的是苏西的父母直到很晚才注意到女儿的缺席。此时她和山姆已经顺利逃走。
魔幻写实的想像世界
正是这种迈向荒野的逃亡,将魔幻现实元素注入这轻松喜剧中。苏西粉红色的连身裙与sidekick小猫在米色、橙色和绿色的主色调中脱颖而出,山姆一身童子军制服与浮夸的浣熊帽也像是个冒险家一样。他们从头到尾都非常尴尬,但安德森并没有因为主角年纪尚轻就打算跳过他们的早熟,因此两人在第一次放松的可爱舞蹈后,我们还看到畏畏缩缩的尴尬初吻以及暗示青春期的性探索,也默默希望这懵懵懂懂的情感关系的继续下去。
除了风景如画的镜头,安德森再度用他的叙事风格展示自己的怀旧情结:用广角镜头来玩弄警察局、一辆马车、邮局和灯塔的形状和大小;用特写凝视唱片机、拨号电话、磨损书籍和闪闪发光的童子军别针等。从人物、情节、场景到镜头,所有精心安排的设计与细节,让《月升王国》综合了青春成长、奇幻冒险、圣经预言、与韦斯·安德森自己的异想世界,也说明了为什么这是一部值得一再细细品味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