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归途》中,导演李安以其独特的叙事技巧,将情感的细腻与故事的简洁完美融合,创造出一种清新脱俗的影像风格。影片以一个因意外杀人罪而服刑十年的男子,李二,作为核心人物,讲述了他假释归来后与一只被社会边缘化的黑狗之间的深情故事。
李二曾是小镇上的风云人物,他的摩托车技艺无人能敌,曾获得无数荣誉,组建过乐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然而,一场意外改变了他的命运,十年的牢狱生活让他错过了中国社会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当他重返故土,发现一切都变得陌生,小镇上的人们对他既好奇又排斥,他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异乡人。
黑狗,这只被小镇居民视为威胁的存在,因为咬伤了人而被怀疑携带狂犬病毒,成为了被追捕的对象。它在狗群中也是孤独的,不与其他流浪狗为伍,总是独自行动。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李二和黑狗在荒凉的戈壁上相遇,他们在一辆翻倒的卡车中相互依偎,彼此取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关系逐渐加深,无论是在隔离期间的相互陪伴,还是几次生死与共的经历,都让他们的羁绊更加牢固。
影片中的李二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的言语不多,情感表达也非常克制。这种简约的表达方式使得角色的塑造充满了挑战。他的过去——那场致命的意外——只能在他人的闲言碎语中逐渐拼凑出来,而他本人对于这段历史的态度和影响,在影片中并没有明确的描绘。这使得李二这个角色更像是一个悬浮的象征,代表着那些被主流社会边缘化的失语者。
然而,黑狗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叙事上的空白。在影片中,李二的孤独与善良与复杂的社会格格不入,而黑狗则显得机智而通人性。在医院,黑狗静静地守候在李二父亲的床边,仿佛在代替李二履行儿子的职责;黑狗去世后,李二紧张地注视着另一只狗的分娩过程,这可以看作是他以另一种形式继续扮演着“父亲”的角色。一人一狗之间的关系超越了传统的主人与宠物的界限,他们成为了彼此的镜像,相互补充,相互解释。
导演通过对社会环境的深刻描绘,将一种更宏大的情感融入了影片之中,使得李二的沉默在整部电影的情感维度上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故事发生在2008年,一个对中国社会具有标志性和戏剧性的年份。北京奥运会、汶川大地震、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这些重大事件和政策的实施,通过电影的视角得到了具象化的展现。赤峡镇,这个位于甘肃酒泉市的小镇,成为了这些时代变迁的缩影。昔日的繁荣与今日的萧条形成了鲜明对比,昔日的油田已经枯竭,留下的只有破败的建筑和荒废的设施。
在影片的背景音中,拉煤火车的轰鸣声和悠长的汽笛声成为了不变的主题。这些声音象征着时代的发展,也暗示着李二和赤峡镇在这场发展中的边缘地位。他们都是被时代列车抛下的存在,是那些在社会进步中被遗忘的个体。然而,正是这种被遗忘和遮蔽的个体生命,构成了影片最深刻的主题。
在《归途》的首映礼上,导演李安深情地说:“我们每个人都在这趟时代的列车上,但总有人被遗忘……我的镜头,就是对准了这些被遗忘的人。”在新旧交替的城镇中,有人倒下,也有人继续前行。通过李二、黑狗和赤峡镇三者之间的互文关系,影片展现了在高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那些被边缘化的个体如何在失落与迷茫中寻找自我,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