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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我们可能源自同一颗种子,但我们的道路迥异。”美国影评人塔努·I·拉吉在《奈飞无法摆脱〈鱿鱼游戏〉的阴影》中对《第8个秀》给出了这样的评价。《第8个秀》与《鱿鱼游戏》相似度极高,但至少对我来说,它更具吸引力。
一位因巨额债务而绝望的年轻人被一辆豪华加长轿车接到一栋大楼里,并随机选择了3号。因此,他成为了“3楼”——共有8层楼,8位不幸的年轻人分别居住在不同的楼层。每过一分钟,神秘的组织者就会打一笔钱。“1楼”得到1万韩元(约52.8元人民币),“2楼”得到2万韩元……“8楼”最多,达到34万韩元(约1802元人民币)。通过电梯,食物从上至下传递,“8楼”首先享用,如果她愿意,可以全部留下。
就像现实世界一样,大楼中的居民生来不平等,为什么收入更高,为什么先得食物,为什么房间更大(8楼的房间最大,1楼的最小)……完全取决于偶然。除了最底层(1楼),他腿脚不方便,只能选择那里。
楼中的人每分钟都在赚钱,但购买任何东西的价格都是外面的100倍。
游戏时间只有24小时,对于想要多赚钱的8个人来说,实在太短了。他们发现,不断地上下楼梯,时间会延长,于是开始全员跑楼运动。“1楼”主动提出,大家可以把垃圾、粪便放在他的房间中,他无法爬楼,又急需10亿韩元(约528万元人民币),他必须在游戏中待满1666.7小时。
很快,机智的“7楼”发现,靠爬楼延长的时间太少,逐渐趋于零。这大概也是现实生活的写照——依靠体力赚钱,很快就会遇到瓶颈。显然,游戏组织者需要新的刺激,在“7楼”的建议下,楼中人开启了全员才艺表演模式,成绩斐然。
时间延长了,问题也随之而来——“1楼”提出,既然不用爬楼了,他也没再拖累大家,是否可以将垃圾放在其他房间?房间太小,气味已经让他难以忍受。8人投票决定,将垃圾放在房间最大的8楼。
“8楼”冷笑着离开——接下来几天,大家再也得不到食物。在饥饿的威胁下,大家主动认错,将垃圾放在战斗力差、才艺得分少的3楼。
经过这场斗争,“8楼”发现了自己的力量。她与“7楼”“6楼”和“5楼”串通一气,武力迫使另外4人每天进行才艺表演,他们则坐享其成。游戏组织者似乎很喜欢这种丛林法则模式,游戏时间不断延长。
在良心的驱使下,“7楼”与被压迫的4人联手,制服了另外3人。他们准备结束游戏,回归现实生活,但游戏时间仍在延长——有人不断放出大招,包括拔掉“5楼”的牙齿,拔掉“6楼”的脚趾甲……这些刺激情节都是加分因素。
施暴者是谁?反抗者们互相怀疑,“8楼”为首的独裁者们趁机扭转了局面。通过监控录像,他们惊讶地发现,不断施恶、不断延时的那个人竟然是老实巴交的“1楼”——他的女儿得了重病,却因为没钱被迫离开了医院。他需要10亿韩元。
“8楼”的独裁迅速崩溃。“1楼”为了脱困,说出了他的发现:根据游戏设定,交10亿韩元可以改换房间。这意味着,每分钟的收入将成倍增加。没人能抵抗这个诱惑,包括甘当“8楼”走狗的“5楼”。因为“5楼”反水,反抗者们再次控制了独裁者。但当“1楼”兴冲冲地用赚到的10亿韩元去购买“换房权”时,他惊讶地发现,买到的只是说明书,想换房间,还得再花几十倍的钱——一切努力,都成了过眼云烟。“1楼”失去了意义感和勇气,胡闹后自杀。
悲剧唤醒了楼中的人。他们打碎监控头,大楼的门自动打开,他们走出了游戏。这也是隐喻:失去观众,现实的各种设定也随之消失。
《第8个秀》始终没有交代游戏组织者是谁、究竟谁在观看?这也合情合理:在现代社会中,我们既是被观看者,同时也是观看者。正因为感受到被观看,我们才会选择某种面具——“8楼”的玩世不恭,“7楼”的忧郁,“6楼”的残暴,“5楼”的谄媚,“4楼”的软弱,“3楼”的懵懂,“2楼”的倔强,“1楼”的辛苦——其本质都是利益攫取方式。在他们的共同作用下,最终塑造出一个不公正、人性恶泛滥、以悲剧收场的超级资本主义世界。
在超级资本主义中,看不到责任人。规则一旦形成,便不可动摇,不是被它同化,就是被它消灭——没人能全身而退,被观看与观看已深深地束缚了我们。
《第8个秀》的节奏不如《鱿鱼游戏》紧张刺激。《鱿鱼游戏》展现的是“窄规则”下人性的碰撞,一轮轮的“非此即彼”,摧毁了良知与同情;《第8个秀》呈现的是“宽规则”下人性的冲突,参与者有更多的选择空间——也许充分的协商、更多的交流,可以避免矛盾激化。但“宽规则”也是规则,当它导向恶时,觉醒、启蒙、道义、传统等其实不堪一击。
现实生活往往是由“宽规则”书写的。回顾人生,许多人都有“当年好好学习,我也能考上名校”“如果把握机会,我现在就成了大人物”“假如当时遇到贵人,这件事就做成了”等感慨。这种虚假的掌控感让太多人忽视了一个事实:即使考上名校,即使功成名就,即使业绩超群,大多数人注定只能拥有平凡的一生。其中的规则,我们或许能模糊地感受到它的牵扯,却又说不清它究竟是谁。
更喜欢《第8个秀》,就在于它的清澈与单纯,就在于它能在司空见惯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感慨。作为“宽规则”中沉浮的个体,《第8个秀》是瞬间的清醒,虽然短暂,但若不经历漫长的探索、长夜的徘徊,绝难获得。